冯骥才:文化遗产保护工作“拒绝句号”
2013-05-16 12:13:04  来源:中国社会科学在线  作者:项江涛 字号:  电邮 打印

  【核心提示】文学与文化遗产,最终的落脚点都是深埋在每个人内心的国民精神。国民精神价值体现于文化传统所依附的文化遗产。

 

 

154147243.jpg

 

 

  冯骥才,浙江宁波人,中国当代作家、画家和文化学者。1942年生于天津。现任国务院参事,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副主席,中国小说学会会长,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,天津大学冯骥才文学艺术研究院院长、博士生导师,中国民主促进会中央副主席,全国政协常委、全国政协文史和学习委员会副主任,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评定工作领导小组副组长、专家委员会主任等职。

 

  2012年秋,北京画院美术馆举办了题为“四驾马车冯骥才的绘画、文学、文化遗产保护与教育”的展览,集中展示了他作为画家、作家、文化遗产保护践行者和倡导者以及大学人文耕耘者的大家风采,记者的采访便从他的绘画谈起。在整个谈话过程中,冯骥才对当代知识分子、文艺工作者人文情怀与文化责任的探讨贯穿始终。

 

 

 

154147244.jpg

 

 

  1创作源自内心的真诚

 

  《中国社会科学报》:在您的绘画作品中总会看到阳光,或穿过云霞,或透过树林,既有夏天的灿烂,也有冬日的温暖,给人自信和希望。这种“寄情于山水,寓意于风物”的创作手法表达了您怎样的艺术追求?

 

  冯骥才:绘画的功能在于透过视觉感受进入丰富与敏感的心灵世界。我对阳光有着不同的感受,我看重光线在不同时间的变化所体现出的时间感,那是光的生命。景物在光线中的变化是丰富和细腻的,只有这种不同的光线变化,才能够表达不同的心绪,也就是文学的想象和主观的心绪。绘画是文学的梦,文学于我是一种责任方式,绘画则是一种心灵方式。意境是中国画的灵魂,其实也是文学与绘画的结合。意是文学,境是绘画。所以,我遵循文人画的“抒写性灵”,追求“意境至上”的传统,又追求适合当代审美的散文化的“可叙述”的意蕴。

 

  《中国社会科学报》:您从十几岁开始就跟着惠孝同先生学画,是什么原因使您投入到文学创作中呢?

 

  冯骥才:写作于我似乎是与生俱来。我认为,文字能够最精确地解析生活、表达思想,而用文字来创造美与生命的是文学。我的文学观是:记录心灵的历史和历史的心灵,挖掘人性和创造属于自己个性的语言和文本。我不会为写作而写作,这种对文学的忠实应该是缘自对生活真实的捍卫,所以我认为写作必须要求真诚。

 

  20世纪70年代末,我与绘画分手,走上文坛,成为第一批伤痕文学作家。80年代中期,又从伤痕文学转入反思文学。不同作家的写作角度是不同的,我选择文化的角度,即文化社会、文化性格与文化批评。尽管近些年来,几乎没有时间写小说,但还经常有文学的想法。我会把自己的想法随手记下来。在进行田野考察的路上常常一个人闭目凝思,在脑子里勾勒出一部小说的人物、结构、冲突,有时甚至在颠簸的车里写出简单的故事大纲或细节,就这样也会让自己很兴奋。

 

 

154147245.jpg

 

 

  2文化良知应成为时代强音

 

  《中国社会科学报》:这次展览共展出了您160余种中文版本的文学作品,30种中外课本以及大量文化遗产抢救、保护和教学科研成果,这也是您从文学创作转向国家、社会文化责任担当的历程反映吧?

 

  冯骥才:是的。画家凭性情生活,而作家既用性情、心灵活着,也用思想活着。作家的身份让我有了理性思辨的能力,这也是作为我们这一代文化人应当担当的责任。我会拿出更多时间去写文化批评,对当代中国文化进行思辨。当前,中国文化面临许多问题和挑战,身为作家,我们有责任思考文化选择、文化走向等诸多问题。1995年,我发表了一系列文化批评的文章,如《手下留情关于“建设性破坏”的思考》、《文化四题》、《文化眼光》等,那时,我就已身陷时代文化命运中,从“文学的责任”转向了“文化的责任”,渐渐离开“自我”的绘画,重新回到“责任”的事业中来。

 

  现在文学、艺术创作等很多领域都被市场控制了。我主张“面对文学,背对市场”,因为文化仍要以其精神价值为主,这便需要国家树立标杆、做出导向。20世纪90年代中期至今,我又开始了城市文化遗产保护和民间文化遗产保护工作,至今未已。其实,文学与文化遗产,最终的落脚点都是深埋在每个人内心的国民精神。国民精神价值体现于文化传统所依附的文化遗产。

 

  《中国社会科学报》:从文学创作到文化遗产保护,这样的转变,有它的必然性吗?是您主动的转型吗?

 

  冯骥才:我的人生与事业经历了多次主动与被动的转变。所谓被动,缘自时代与生活的骤然巨变;所谓主动则是我心甘情愿把这巨变带来的困惑放在自己肩上。在城市文化家底盘查中所获得的经验,也成为后来民间文化遗产全国性抢救与普查的学理依据。

 

  作家在关注生活的同时,一定会去关注那个地区独有的文化,并把它当作一个生命而不仅仅是学术对象来关切。当它消失后,作家会心疼的。2000年,我曾在法国住过一段时间。我发现有3位作家曾对法国的文化保护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。一个是浪漫主义作家雨果,当工业革命影响法国的时候,法国拆除了大量古建筑。雨果认为这是把城市的记忆拆除了,于是,他在1835年间愤怒地写下了《向拆房者宣战》。一个是现实主义作家梅里美,他在后期不再写小说,而是成立了“历史建筑保护委员会”,为保护法国古典建筑做了大量工作。还有曾担任过法国文化部部长的小说家马尔罗,他在任职期间发动了对法国文化的全面普查,大到教堂、小到羹勺,对法国所有的历史文化遗存都做了登记。

 

  正是这些保护工作使得法国很多历史文化得以留存,也树立了法国人的文化自豪感和文化自尊。正是这些文化保护的非凡意义,坚定了我从事文化保护、呼吁文化良知、进行文化反省的决心。他们也成为我后来倡导“中国民间文化遗产抢救工程”的楷模。

 

  《中国社会科学报》:您如何看待知识分子与文化责任之间的关系?

 

  冯骥才:知识分子应该具有独立的立场,逆向的思维,这样才有思辨的价值和前瞻性,能从未来考虑问题。真正的知识分子应该对社会生活有矫正功能。文化自觉固然重要,但更重要的是知识分子的文化先觉。没有知识分子的文化先觉,就没有全社会的文化自觉,因此作家要更有社会责任感和文化责任感。

 

  责任感说到底就是一种社会良心。责任也并不单是社会责任,还具有更深广的内涵,人道主义也是一种责任。文化责任感是一种生活良心,确切的说是文化良心。20世纪80年代初,我关注社会中种种小人物的命运;90年代后,我关注急速现代化与市场化中文化的命运,这些关乎人的生存,所以容易被看到。但文化的精神,就常常不在人们的视野中。我担心今后,千姿百态的城市文化将所剩无几。你有权放弃这种担当,但没有权利指责“责任”这是一种自愿和慷慨担当的社会道义。为了强调这种文化责任,我更愿称之为文化良知。在这个时代,文化良知的声音应该成为一种强音。



最新文章
图片主题
热门文章
推荐文章